Chapter 6
「澤運哥,我們明天星期六去遊樂園好不好?我這裡有兩張朋友給的票。」趴在床上滑手機的在煥一聽到開門聲立即跳起往正要進門的澤運身上撲。
還來不及反應的澤運突地被這像孩子般的大男孩抱上,站不穩地倒退兩步,隨即握起拳輕捶在煥的頭,「危險。」
澤運繞過在煥逕自往房內走,在煥則是直傻笑的尾隨他。
眼神並未放至在煥身上,心神卻無時無刻地注意著他。到頭來……自己還是喜歡上了呢。原本以為,自己或許一輩子也忘不了學淵──是,他是忘不了他,但對他的情感業已不如以往,屬於「愛情」的塵埃,已落至在煥身上。
「好不好嘛,明天一起去?」撒嬌著模仿土撥鼠的手搔抓著澤運的手臂,卻也讓澤運注意到了。
捉住了他的手臂,深鎖的眉宇參雜些擔憂,澤運瞅著在煥手腕上的黑青瘀血。「手,怎麼了?」
「喔……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小心跌下床了。」依然露出招牌傻笑,反牽起澤運的手,邊嚷著哥擔心我了哦多咖基好開心邊依偎在澤運的闊肩上,身旁的澤運卻若有所思的直盯著他手上的傷。
他,剛剛心虛了。
「在煥哪,換你去洗了。」方才洗好澡從浴室走出的澤運用毛巾擦拭著頭髮,身上單薄的長袖因仍殘留著水珠的身軀而濕潤地緊貼著他的結實,完美的肌肉線條更是讓多數男人稱羨的。
「好…啊!」爬下床準備走向浴室的在煥卻因步伐不穩而踉蹌地跌倒在地,似乎壓到了手腕上的舊傷使他哀嚎了聲。
「在煥!」澤運見狀箭也似的快步至在煥身邊,明顯慌張的神情在他臉上展露無遺。
「你是不是生病了。」並非疑問句,而是直述句。最近的他很奇怪,走著走著時常撞到東西,有時會露出痛苦的表情……手腕上的傷也是,並非尋常。
「應該沒有吧……剛剛可能不小心拐到了。別擔心啦哥!」用另一隻手撐著地板爬起,「明天早上十點,記得叫我起床喔!」語畢,在煥拿了換洗衣物便走進浴室將門帶上──理所當然的,澤運並沒有看到浴室內緊鎖眉頭的他。
*
「哥,我們去玩那個!」拉著澤運的手催促地拉,在煥天真爛漫的燦爛笑容,好似兩人都回到童年時初次來到遊樂園般興奮。
溫順地讓他牽著並未反抗的澤運依然面無表情地觀察著他。看他今天玩的那麼開心,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
「哦多咖基它好高!但是看起來──啊!」跑在前頭的在煥驀地感覺到一股力量拉著自己的手撞進一個胸膛,往上抬眸才知道是澤運。
「沒看路嗎,你差點撞到人。」將他拉離自己胸膛,握著他的手仍未放開。
在煥沒有說話,而是再度望向適才差點撞上人的方向。澤運見他微微瞇了眼,又緊閉雙眸甩了甩頭,樣子有些不對勁。
加重了緊牽他的手的力道,澤運將在煥帶到一旁的長椅。「你在這休息一下,我去買水。」
走向離長椅不遠處的販賣機,澤運依然疑惑,他果然身體不舒服吧。但為什麼……不告訴自己?或許是不想讓他擔心?
「先生、先生!你還好嗎?!」身後傳來的騷動讓澤運下意識轉身望去,卻瞧見令他怵目驚心的場面──
「在煥?!在煥!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此刻與平時音量成反比的澤運飛奔至跪在地上的在煥,緊揪著的心讓澤運有些喘不過氣。
「頭…好痛……」在煥雙手按住像被石頭重擊似疼痛的腦袋,大肆吸取著空氣想讓自己舒服點。
單手環住他的肩,明顯顫抖著的柔弱身軀讓澤運的心狠狠糾結了一番,立即拿出手機撥打救護車。
李在煥,你不能出事,絕對不准給我出事……
*
"…生!先生!!"
"沒有要自殺幹嘛跑到海裡去啊是想嚇死誰?!真不懂你在想什麼別再有下次了啊!"
"你好……哦!你是上次那個先生?"
"哥,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上次在海邊……為什麼哭呢?"
"哥!…真的,不要逞強……"
"嗯……哥…為什麼不把煩惱說出來……在煥…心疼……哥……"
"…澤運哥,不是還要教我那軟體怎麼用嗎?不趕快的話我作業會來不及交……"
"哥還喜歡著他嗎?"
"那哥可以試著祝福他,如果喜歡他的話,應該是要為他感到開心才對。自己喜歡的人過得幸福、過得快樂,就算到底自己會傷痕累累,也不會後悔的吧?"
"哥沒去歌唱社實在太可惜了啊明明唱得這麼好……"
"…呃,是、是哥先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追隨著哥,知道學淵哥的事後默默注意著哥的反應,看著看著自己很心疼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哥……不知不覺就這樣對哥上心了,但是我不敢說出口……我怕說出口後,哥會覺得我噁心、我煩人等這些一大堆負面想法纏著我,不、不過哥放心,我不會像蒼蠅一樣纏著哥不放的,如果哥還是覺得煩的話……"
感受到了從眼眶滑出的溫熱液體,鄭澤運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
從當初認為他是個又煩又吵的學弟,到現在超越了學長弟甚至朋友的關係──戀人。
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漸漸開始習慣了他的存在、他的聲音、他的個性、他的話語、他的呼吸、他的關心,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回頭想想,這段日子以來總是在煥付出的多於自己好幾倍……自己為在煥做過些什麼?從沒聽過老笑臉迎人的他的煩惱、從不主動去了解他的喜好習性,越想越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配不上甘願為自己付出那麼多的他……
無法為自己深愛的人分擔痛苦,像是被挖出剖開似鮮血直流的澤運的心,隱隱作痛著。
「請問是……鄭澤運先生嗎?」身邊響起的輕柔女聲呼喚著他,抬眸看向,是位雖已步入中年,仍掩飾不了屬於女人柔弱氣質的婦人。
面對長輩一向畢恭畢敬的澤運馬上站起身向她鞠躬,「是,我是。」
只見婦人直視著澤運,露出一抹氣質笑顏。
「我是在煥的媽媽,」身出雙手攀上他肩膀讓他坐下,也在他身旁坐下,「我聽說了,你和我們在煥的事。」
澤運同樣沒有表情地瞅向她,眼神的波動仍讓她看出來。
「我們在煥呢……從小就非常的貼心,總會主動嚷著要幫我做家事啊、按摩啊、算錢什麼的……這孩子總是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還重,無論親人、朋友、還是情人。」
轉頭看著澤運,並將略顯粗糙的手覆至他緊握著的拳頭。「我相信我們在煥,不會對不值得付出的人付出。親人對他來說固然重要,但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你。我呢……只有一件小事情要拜託你,」
靜靜地望著她等待下文,這才發覺,在煥是遺傳到了他母親的特質。
「請你真心的對待他。無論你們雙方遇上了什麼困難,記住,唯有相互扶持,你們才能關關難過關關過。」
輕拍了兩下他已放鬆下的拳,「謝謝你,照顧我們在煥。」
「請問是李在煥病患的家屬嗎?」
「是,請問在煥怎麼樣了?」
「這位病患的腦袋裡……長了腫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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